五四运动在仙居

陈静秋

五四运动爆发于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，是中国人民反对帝田主义机封建主义的伟大革命运动。它是在俄国十月陈命彩响下和国内两个阶级壮大的条件下发生的，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始。

五月四日，北京学生数千人在天安门前集合，高呼“外争国权，内惩国贼”、“取消二十一条”、“拒绝和会签字”等口号。会后举行游行示威。军阀政府派军警镇压，逮捕学生三十余人，全北京学生立即实行总罢课，並通电全国表示抗议。天津、上海、长沙、广州等地学生也纷纷游行示威，声援北京学生。在日本、法国等国的中国留学生以及南洋华侨学生都展开了爱国活动。六月三、四两日，军阀政府又逮捕了北京学生近千人，激起全国人民更大的愤怒。上海、南京、天津、杭州、武汉、九江及山东、安徽等地的工人举行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的政治罢工，上海和全国各重要城市的商人也先后举行罢市。

是年，我正在临海浙江省立第六中学读书。五月六日北京消息传来，全校学生群情激愤。当夜同班同学朱熙召开全班（分甲、乙两个班）一百余名同学大会。朱熙向同学们作了报告。决记响应北京学生号召。第二天即付诸行动，学校罢课，学生上街游行宣传，检查各商号日货，并派学生日夜守住各码头，把查获的日货集中到体育场，然后浇上火油当众焚烧。在学生罢课宣传、抵制日货等活动两个多礼拜后，校方决定提前于五月底放暑假。同学各自回家，我是仙居皤滩人就回皤滩。

回家前夕，我会同仙居箱的六中同学和省立第六师范学生二十余人，到仙居后又邀请宝相寺等小学的校长、教师共约三十余人组成宣讲团，推举埠头绅士王福翰为团长、十都英绅士张绍林为副团长（此二人均系清秀才），我任总干事，陈邦念、叶熙、陈国治等四位同学任干事，具体负责宣讲团事宜。我用并幅白布画了一幅五六尺长的中国大地图，将日本画成一条蚕，中国如一张桑叶状，含意蚕吃桑叶，在山东省青岛处着以红色，表示蚕已吃了桑叶一角。宣讲团举着这幅地图，出发到埠头、横溪、皤滩、板桥、白塔、曹店等村镇，在热闹的街上宣讲并检查日货。发现日货，当即盖上宣讲团图章，说明卖完为止，以后不准再贩卖日货。

凡是演戏的地方，我们都整队前往演出。第一次先去村庄大，人口多，族性又强的埠头戏场。为了演讲顺利，收到预期效果，一到埠头，先去拜会区董（区长），请秀才王福堂老先生，向他阐明要演讲的情况和主要内容，请他出来主持会场。在得到他的支持，信心大增，我消除了胆怯和其他种种顾虑。戏“闹台”后，王老先生首先作了简短讲话，向听众介绍了宣讲团情况和演讲目的，要求大家静听，不要喧哗。宣讲团推我演讲，我义不容辞，站在台上，另有两位团员执着大地图站在背后，我先向台前听众一鞠躬，接着就慷低微昂地陈词。大意是：袁世凯卖国政府屈服于日本的压力，在民国四年（19  5年）指使国务总理兼外交总长陆征祥与日本签订卖国条约二十一条。到了民国七年（1918年）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，翌年（1919年）一月在巴黎召开二十七个国家参加的和平会议（简称巴黎和会），中国北洋政府总代表陆征祥代表战胜国出席会议。因为和会完全为美、英、法三国所操纵，漠视中国主权和战胜国地位，非法决定让日本继承战前德国在山东的特权。消息传来，群情愤激，全国哗然。北京大学学生带头掀起了爱国的五四运动。东方睡狮京醒了!我们决不容许北洋政府的代表在和约上签字，决不容忍小日本再来蚕食我国。严惩苟同列强瓜分中国的卖国贼曹汝霖、章宗祥、陆宗舆等人。我一面讲一面指着地图，继续讲：我们好比一张桑叶，日本象一条蚕，现已经蚕食了山东省青岛一块国土，妄想把中国食尽，朝鲜已经被日侵占，日本佬在朝鲜任意抢夺老百姓的粮食和财产，任意烧杀，强奸妇女，无恶不作，还不准三个人在一处谈，五户人家并用一把菜刀……我们中国是一个伟大的民族，不做亡国奴，大家团结起来，坚决要求取消二十一条，拒绝在巴黎签订和约。惩办卖国贼……这次演讲近千个男女老幼乡亲，都肃穆静听，同仇敌忾。对卖国贼和日本鬼子的罪行极为愤恨。不仅男青壮年，就是青壮妇女也高喊，“我们团结起来去打日本佬!”“决不做亡国奴!”

第一次演讲的成功和各百姓的爱国热情，鼓得了我们进一步开展宣传的信心。接者又到曹店、湫山洋、郑桥、徐山殿，还爬山越岭到十三都娘娘殿等地去演讲，记得去娘娘殿时，正值农历七月七，是娘娘一年一度的庙会。那天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去进香拜佛看戏的有两三千人。趁这个大好机会演讲，果然收效颇大。由娘娘殿去四、五里有个尚仁村，这个时的村长再三邀请我们去演讲。可惜，那时我已经在各地奔波演讲了月余，身体正在发烧，精神感到疲倦。可是该村长诚恳地说:“我村多数姓陈，你也姓陈，你我是同宗，再说我们村从没见过秀才，你们就是秀才，请一定到我们村演讲一次。”我被他们的热情所感动，受他们爱国之心所鼓舞，又感到盛情难却，就答应下来。他回村讲，全村轰动。我们去的那天正是天气炎热，村长约同另一位长者穿白长衫（当时乡村少有，表示敬客），步行三四里外迎接。非常巧合，村上的一所小学有一班学生毕业，杀猪宰羊办酒席，邀请我们参加庆祝演讲。山区老百姓的爱国热情之高张，我们都极受感动。十分遗憾，自己这时感到体温更高了，只觉遍体酸疼乏力，团长和团员极为关心我的身体，一定要我先回家去休息。我唯忍累赘大家，影响宣传工作，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了……翻山越岭，步行近三十里才回到家里。

时间虽然已过去六十多年，当年情景、历历如在眼前。每思及此，觉得这是我一生中过得最有意义的一个不平凡的暑假。曾写有七绝一首留念。

日寇亡我甘一条，青年到处涌怒潮。

我辈组织宣讲团，听众愤愿上战壕。

陈静秋1985年4月22日

85岁回忆